【香蜜沉沉烬如霜】【锦觅/旭凤】续第二十八章 仲景

我一径发懵,茫然的看着爹爹与凤凰互相作揖,皆是眉欢眼笑。


如此,我竟真的怀喜了?


那岂不是……又开始漫漫无期的忧愁了?


彼时,天蓝,水清,鸟语婉转,地阔,方圆,翩然欲仙,这一处祥和静谧中,我倒显得迥然疏异,浑浑噩噩。


五感四觉异常灵敏,那一声喟叹,一抹不经意的瞥视,甚至……流连于馨蕊素瓣的滴滴晨露,堪堪坠入散着泥土气息的桃林下。我垂眸,望向平坦小腹,感慨万千。


“锦觅?”


身后,凤凰低声唤我,莫名而复杂的情绪丝丝入扣。


阳光甚好,暖人心脾,一如忘川河边开的如火如荼的曼珠沙华,热烈而奔放,又如千根丝万根线紧紧缚住我。


耳边风彻云响,我却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神游物外。良久,眸见清明,映入眼帘便是凤凰手足无措的模样。


我清了清嗓,哑声开口“凤凰……我怀喜了……”


他笑:“是……”


“不知是个什么品相?”


若是再来只水鸟火鸟亦或者其他叫人忧虑的物种,虽说同小鹭凑成一对儿和善可亲,但,传出去旁人怕是以为堂堂魔尊膝下养了俩不甚桀骜的孩儿。如此岂不在名头上便弱了气势。


“锦觅……我说过,你不必过于介怀,且不论是何品相,都承袭你我血脉,魔界上下皆会效忠于此……只要是你所出,即便是一树银花,为夫都怡然自得。”


凤凰此言颇显得大度,反衬得我心胸狭隘了。


我静静立在他身侧,默默看了一瞬日光,花自飘零水自流,视线随着满枝丫的桃叶寸寸挪动,思量再三,遂开口“凤凰……爹爹独居此处多年,凌霜孤寡,也无人作陪……我想……”


我话未说完,他却骤然收了收目光,凝神片刻,复又舒缓下来,大掌抚了抚我腮边,殷切的道:“锦觅,你许是不知,今日寻得水神仙上,我有多欢喜,从前种种因缘际会,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我而死……我唯恐不能将世间万分之一所好给予你,奈何造化弄人,终是害你失了最亲近之人,此番,亦不过桑榆非晚,与时不迟……若你不愿回魔界,你我二人大可做对凡间夫妻,继续侍奉水神左右亦未尝不可……”


闻此,我痴然,凤凰竟有如此高的觉悟,孺子可教,孺子可教也。


凡间光阴如笔走蛇龙,肆意畅快,转眼间丽日当空,睚眦桀桀穿林而过。 这一日一时一刻,于誩遥千万年而言,不过蜉蝣撼大树,孱弱而谦微,人生七十古稀八十耄耋,弹指一挥时,甚至来不及细细看去,便要消弭。


未觉茅檐净如邰,半晌不夜,何处惹尘埃。


其后,凤凰小心翼翼扶住我,又细细叮嘱我注意脚下,面有忐忑有不安,但见他燕颌微抽,一派飞鸾翔凤之姿,黑眸看向我时,心尖尖都抖了一抖,只是他这般谨小慎微,委实让人赧然。


待得行至屋内,一番道辞,爹爹慈眉飒然一笑,“也好,莫误了时辰,这位神医脾性怪异,凡有相求者,十有八九被拒之门外,二位须得投其所好,至于所好为何?鲜有人知,是以,真正窥见其真容不出一二……”


呃……如此神秘,难不成有甚见不得人之隐疾?或是面貌丑陋,粗鄙不堪?


拜别爹爹后,凤凰将我紧紧圈外怀中,念了个飞升诀,立时腾云驾雾,袂袂桃林瞬时化作罗盘棋子般大小,隐于广袤叠嶂。片刻功夫,便稳稳降在城中一处隐蔽草房后。


黟县里白日人声鼎沸,来行者络绎不绝,城里城外互通有无,九门官道口最是热闹,商人,走马,赶镖,三六九等皆打家如常。


我乖巧的四下看了看,眉眼映着纷沓人影,各行各业,吆喝声叫卖声,接连不断如轮转。


倏忽,我想起一事,爹爹说这神医行为怪癖,不轻易见人,纵然他有赛世之称,若吃了闭门羹也是枉然,不知凤凰打算如何投其所好。


“在想什么?”


凤凰伸手理了我凌乱发丝,眼神柔波碧荡,低声问道。


我稍加沉吟,认真回道“你身上可有值钱之物?”


凤凰挑眉,笑道:“并无……”


并无?世人皆知有钱能使鬼推磨,有了金银细软财帛,万事亨通百无禁忌。凤凰这两手空空,毫无诚意可言,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。除非他武力胁迫,否则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何缘由能叫那神医纡贵相见。


凤凰许是看出我的心思,毕竟他是最深入了解我之人,此番他抬手平铺直叙,“锦觅……”话音方落,手心赫然现出一素色烫金木盒子,荦荦大端。


我低头好一番凝视,只觉盒子甚是精美,不知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。


“此乃东海淄簋灵珠……六界尽余两颗,一颗绰在龙王顶毡,一颗便是盒中之物……”


凤凰轻笑,绝美面上云淡风轻。


我不禁纳罕,果真是极品!!有感而喟后复又觉得愤愤不平,此等物什凤凰竟中饱私囊?藏的这般严实。可气,可恨……


我撇唇,睥睨一阵。余光瞥到凤凰嘴角那抹狂肆,心下堪堪化作一团春水。


“此珠火酌,你性本阴寒,不宜佩戴……小鹭更甚,若能遂至贴合之处,也算得其所用……锦觅,你说呢?”


凤凰眯着一双桃花眼,电力十足。我被这双眼儿一盯,竟是连着指尖都驱了几缕勾魂摄魄滋味。


“甚好……甚好……”


我只得附和屈从,心下惊怵,凤凰这厮,莫不是有窥人心思之术?


风吹,云动,万物生光辉。


草屋不远处人群排成一字长龙,有兴高采烈者铆劲径直而上,只是还未进得那高门阔庭,便被打发角落。有呼天抢地不绝于耳,有低头窃窃私语流于众人。


抬头看去,铮亮的扁牌歪歪扭扭的书写四字“悬壶济世堂”,大气凛然,真有几分能耐也说不准。只是这字,如腾蛇尾翼般迤逦,又似柳条新枝,不羁且毫无笔锋。在哪见过呢?


我蹙眉沉思。半晌后,一个轻佻熟悉的腔调佯装正经传来“今日闭门,各位回罢……”


末了又补充一句“明日再来啊……”


私以为他这补的一句画蛇添足,平白辱没了正经形象,倒似寻常歌姬女子揽客般娇媚。


我呕了一下,再抬首时,那门庭珠帘后,隐约一青衫年轻男子负手而立,尖细的下巴,浓眉大眼,薄唇弯弯笑着,身量颀长,端端正正的模样。


男子支着细白手指捻了鬓角发丝,优美的仰了仰头,众人皆为着淖淖滢滢身姿惊为天人般叹息。


待四下散去,男子长吁短叹,似乎颇为苦恼。


“扑哧君……不想你竟改名换姓了,仲景神医?”


青衫男子身形一顿,面上呆愣,仿如见鬼般隔着珠帘望向我。


我长得这般吓人麽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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